嘉泰二十年,云挽過完六十六歲壽辰后身子骨便再也支撐不住,臥病在榻,整個太醫(yī)院束手無策。
床榻前,已是祖父祖母年紀的阿綏明陽哭成了淚人,苦苦哀求娘親別離開他們。
望著一雙兒女,云挽微微含笑,艱難抬手為他們拭去眼淚,“乖孩子,不哭?!?/p>
聞言兩人更是如三歲孩童般嚎啕大哭。
云挽無奈,轉(zhuǎn)眸看向身前緊緊握住自己手的男人,柔聲道:“夫君,人有生老病死,別怪他們。”
他們指的是一眾太醫(yī),她的身體本就是強弩之末,即便是華佗再世也救不回,頂多是茍延殘喘些時日罷了。
只是云挽不愿。
雙鬢斑白,眼眶血紅的景宣帝望著她不語,他想說不答應(yīng),想說她要是敢死,他就下令殺了所有太醫(yī)。
可即便如此,他也知道留不住他心愛的妻子,他的夫人。
同床共枕白首不離幾十載,云挽卻知道他答應(yīng)了。
柔軟冰涼的手撫在他側(cè)臉上,滾燙的淚水順著眼角落入她的掌心,彌留之際,云挽望著他的雙眼道:
“夫君,我下輩子還想遇見你?!?/p>
她這一生,前二十余年有甜有苦,自遇見他后,被他視若珍寶,余生皆是甜。
云挽不后悔遇見他。
感受著她生命的流逝,景宣帝雙目赤紅,眼淚奪眶:“吾亦是?!?/p>
聞言,云挽合上了雙眼,唇角染著恬淡的微笑。
喪鐘響徹云霄,皇宮內(nèi)外哭聲震天。
三個月后,開啟大齊景泰盛世的太上皇于棲云宮駕崩,帝后合葬。
阿綏和明陽卻知曉,在母親去世后,父皇便心存死志。
只是為了操辦母親的后事,親自布置皇陵才彌留了三個月,直到確定皇陵的每一處都符合母親生前的喜好,沒有任何紕漏。
一道金鐘響起,龍榻之上的男人猛然睜開,脫口而出便是‘夫人!’。
殿內(nèi)藥味苦澀濃重,守在榻邊的太監(jiān)渾身一個激靈,旋即喜出望外:“陛下您醒了?!”
看清眼前人,景宣帝狠狠皺眉,“江福盛?”
他記得這狗奴才是走在他和夫人前頭的,難道是死而復(fù)生?還變年輕了?
江福盛狂點頭,“是奴才!”
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,感覺陛下醒來后周身的氣勢越發(fā)威嚴駭人。
景宣帝沒空理會他在想什么,四下觀望尋找最在意的人:“夫人呢?”
“夫人?”江福盛愣怔,年輕似白面饅頭的臉上流露出困惑:“什么夫人?陛下您還尚未娶妻納妃吶!”
聞言景宣帝驚愕,低頭望著自己的雙手。
手心帶著厚厚的繭子,卻沒有一絲蒼老的痕跡。
除此之外,他能感受到自己是在一具年輕的身體里,有種旺盛的生命與力量,如他年輕時那般。
景宣帝頓時生出一個大膽的想法,問江福盛:“今夕是何年?”
江福盛:“陛下,現(xiàn)下是景宣元年,三個月前先帝駕崩,奸佞篡位,您率軍入京,手刃奸佞,順勢御極,您忘了嗎?”
想到一覺醒來陛下可能失憶的結(jié)果,他嚇得欲哭無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