姜暄和身子本就嬌小,一整頭麋鹿伏在她的肩頭,將她半個身子遮得嚴嚴實實。
這條路不知走了多久,姜暄和從一開始的恐懼,到后面已然麻木。
回到營地時,眾人見她滿身是血,皆嚇了一跳。
姜暄和任由宮人將她肩上的麋鹿扛下,穿過一道道或驚嚇或嫌棄的眼神,走回到營帳。
“你怎么了?”
春月見著姜暄和,還以為她受了傷,連忙上前查看。
“我沒事?!苯押蛽u了搖頭。
“幫我備一下水。”
她周身盡是血漬,黏黏得貼在衣裳和肌膚上,十分難受。
春月動作極快,片刻,便備好了干凈的水和換洗衣物。
當溫?zé)岬乃又寥?,姜暄和總算緩過了神。
“你們先下去吧?!?/p>
她閉上眼睛,靠在桶邊。
春月看出姜暄和似與平時不同,張了張嘴,到底還是什么也沒說,默默招呼營帳內(nèi)的宮人退下。
四周瞬間安靜下來。
姜暄和腦海中不斷浮現(xiàn)出那頭麋鹿臨死前的神情。
痛苦、掙扎、祈求。一如前世被姜元敏拋尸荒井的她。
她那時也覺得,其實她并非一定要死的。
姜元敏做她的貴妃娘娘,與她何干。姜家飛黃騰達,又與她何干。她只想留下一條命,帶著母親遠走高飛。
可單單是這樣一個微小的請求,姜家也不愿意滿足她。
就像慕容崢補的那一箭。
不過如捻死一只螞蟻那樣隨意,帶著位高者的輕蔑。
方才所遇之事與往事重疊,姜暄和痛苦萬分,不自覺渾身發(fā)抖。
許久,待到水溫徹底冷卻,她才后知后覺,起身穿衣。
“娘娘?!?/p>
剛出營帳,一個小廝便走到她跟前。
看樣子已經(jīng)等候多時。
“怎么了?”姜暄和疑惑。
“回娘娘,您的馬出了意外,死在了馬廄。不知您可要重新再選一匹?!毙P躬身道。
平安死了?
姜暄和腦子“轟隆”一下。
她來不及說話,拔腿就往馬廄趕。
平安一動不動躺在草垛上,周身看不出傷痕。見到姜暄和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,宮人嚇了一跳,慌慌張張讓開一條道。
“它怎么死的?”
明明方才還好生生的。
姜暄和看著平安緊閉的眼睛,努力抑制住傷心。
明明方才,平安還溫柔蹭她的手臂,撒嬌要她安撫。
“回娘娘的話,太醫(yī)在它口中發(fā)現(xiàn)了耕云草。想來是在狩獵場時不小心誤食了?!?/p>
耕云草于牛馬是劇毒。
姜暄和知道,平安是救不回來了。
她甚至無法找到兇手,替平安報仇。
無論是那頭麋鹿還是平安,在眾人眼中不過牲畜。
死了也就死了。
沒有人在乎。
姜暄和顫抖著手,最后一次撫摸平安的頭。
“娘娘......”
宮人怕她傷心,小心翼翼喚道。
“把它帶下去葬了吧?!?/p>
姜暄和深吸口氣,一步一步退至邊上,看著宮人將平安抬出了馬廄。
待到一行人離開,春月輕輕拍了拍姜暄和的肩膀。
“平安是因為我才死的?!?/p>
姜暄和喉間苦澀。
春月啞然,不知如何回答。
偌大的馬廄,上百匹馬,唯有平安忽然死去。
怎會有這么巧合的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