——為的是，讓許氏先挑。
她雖心底瞧不上許氏那副裝腔作勢的模樣，覺得她不過是仗著大房的身份擺架子，又無子嗣撐腰，實則空有其名。
可畢竟是府里正經(jīng)的大奶奶，名分在上，地位不可撼動。
規(guī)矩不能亂，尊卑不可逾越，即便她心里再不情愿，也得把這份禮數(shù)做足。
許氏坐在主位上，指尖撫過托盤中剩下的幾個荷包，略一遲疑，最終選了個繡著纏枝牡丹的。
荷包用色偏沉，花形飽滿，針腳細密，雖不算最清雅脫俗，卻顯得莊重穩(wěn)當，正合她大奶奶的身份。
丫鬟恭敬問道：“三奶奶，接下來是送去二奶奶那兒嗎？”
柳氏站在堂屋門口，聽了這話，輕輕頷首，語氣平靜：“按順序送就是。禮數(shù)不能亂，該誰就誰?！?/p>
說完，她轉(zhuǎn)身邁步，裙裾微擺，帶著兩個貼身丫鬟，徑直往棲遲院走去。
她腳步不疾不徐，心中卻另有盤算。
可到了棲遲院門口，卻被守在廊下的云柳攔下。
云柳行禮道：“三奶奶來得不巧，老夫人剛?cè)ジ舯诮o商公子瞧病，人剛走不久……您若不急，不如稍坐片刻？”
柳氏微微一笑，語氣溫和：“也好，我正好順道來拜訪?！?/p>
云柳忙引她進了旁邊的暖閣，笑道：“奴婢這就給您沏杯熱茶，驅(qū)驅(qū)外頭的濕氣?！?/p>
柳氏應(yīng)了聲“有勞”，便在靠窗的繡墩上坐下，輕輕理了理袖口。
她揮手示意身旁的丫鬟上前，低聲吩咐道：“把謝禮拿出來?！?/p>
丫鬟從袖中取出一個紫檀嵌玉的錦盒，小心翼翼地捧出，輕輕放在雕花方桌上。
盒子未打開，只安靜地置于那里，映著窗外微弱的天光，透出幾分貴重之意。
柳氏沒說話，就靜靜坐著，目光落在桌角，神情淡然，像是在等，又像是在思量什么。
——
云臺院。
蘇氏剛踏進院子，天色陰沉，細雨如絲，青石板路上泛著水光。
她本以為自己來得早了些，沒想到方景序早已坐在屋中，手里捧著一盞熱茶，口中喋喋不休。
“你知不知道，我這兩天來了幾回？”
他一見她進門，立刻放下茶盞，皺眉抱怨，“每次來，你不是躺著就是昏睡，連眼皮都不抬！我都想給你打口棺材搬進來了！”
他聲音拖得老長，滿是夸張的怨氣。
“要不是蘇氏姑娘提前從萬喜寺趕回來，”他抬手一指外頭的雨幕，“你再躺兩天，身子都該涼透了，連魂兒都得飄去閻王殿報到！”
屋內(nèi)一片靜默。
回應(yīng)他的，只有爐火中炭塊偶爾炸裂的噼啪聲，以及窗外淅淅瀝瀝、連綿不斷的雨聲。
方景序扯了扯領(lǐng)口，額角竟沁出一層薄汗，煩躁地揮手扇了扇：“熱死我了！你能把那爐子挪遠點不？都快夏天了，誰還擱屋里生這玩意兒？也不嫌悶得慌！”
商亭羨披著一件深青色的狐絨大氅，靜靜坐在爐邊的圈椅上，雙足裹在厚厚的毛毯里，指尖輕搭在扶手上，臉色蒼白如紙。
他一句話沒吭，目光低垂，像是對外界一切毫無反應(yīng)。
方景序知道他素來怕冷，這爐火不是取暖，而是續(xù)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