謝云歸心中猛地一緊，下意識地挺直了脊背，甚至準(zhǔn)備好了迎接她或哀怨、或癡纏、或至少是復(fù)雜的目光。
他以為她會驚訝，會慌亂。
然而，沒有。
蘇霧的目光在他臉上停留了不到一瞬。
那眼神，平靜無波，如同看一個完全陌生的、偶然闖入視線的路人。
沒有任何情緒，沒有恨，沒有怨，沒有愛，甚至連一絲漣漪都未曾泛起。
隨即，她極其自然地、不著痕跡地轉(zhuǎn)回了頭，繼續(xù)與丫鬟低聲交談著，腳步未停，自然地與他擦肩而過。
自始至終，沒有片刻的停留，沒有一絲的留戀。
謝云歸僵在原地，如同被瞬間冰封。那句到了嘴邊的“表妹”，硬生生卡在喉嚨里，吐不出，咽不下。
馬蹄不安地刨著地面，而他，只能眼睜睜看著那個素白的身影漸行漸遠(yuǎn)，消失在將軍府的側(cè)門內(nèi)。
巨大的失落感和一種被徹底無視的、荒謬的憤怒，瞬間淹沒了他！
她竟敢……如此徹底地?zé)o視他？！
仿佛他謝云歸，從未在她生命中存在過。
春末夏初，長公主府邸的牡丹開得正盛，一年一度的賞花宴如期而至。
京中名流貴胄、閨秀才俊齊聚一堂，衣香鬢影，觥籌交錯，熱鬧非凡。
將軍府也收到了帖子。
蘇霧本不欲前往。
她習(xí)慣了將軍府的清靜，不愿再涉足那些是非之地，面對那些或探究或憐憫或嘲諷的目光。
更何況，衛(wèi)崢雖已蘇醒，但身體仍極度虛弱，需要人悉心照料。
但衛(wèi)老夫人卻將她喚到跟前。
老夫人年過半百，鬢角已染霜華，但眼神依舊銳利清明，帶著武將世家主母特有的剛毅和沉穩(wěn)。
她拉著蘇霧的手，語氣溫和卻不容置疑：“霧兒，我知道你性子靜，不愿湊熱鬧。但我們將軍府的門楣，不能因他病著就倒了。這次賞花宴，你代將軍府去，也讓那些人看看，我衛(wèi)家兒郎頂天立地，我衛(wèi)家的媳婦，也是端莊大方，撐得起門面！”
蘇霧看著老夫人眼中殷切的期望，又想到自己如今的身份，確實(shí)不該一味躲藏。
她深吸一口氣，恭敬應(yīng)下：“母親放心，兒媳知道了，定不負(fù)所托。”
賞花宴那日，蘇霧并未刻意盛裝打扮。
她選了一身藕荷色織錦暗花長裙，料子上乘，剪裁合體，卻絲毫不顯張揚(yáng)，墨發(fā)挽成一個簡潔大方的凌云髻，只簪了一支素雅的珍珠步搖，耳墜亦是同系的珍珠，除此之外，再無多余飾物。
臉上薄施粉黛，掩去了些許憔悴，更襯得肌膚如玉，眉眼如畫。
然而，當(dāng)她由侍女引著，緩緩步入花團(tuán)錦簇的宴會廳時，原本喧鬧的場面竟出現(xiàn)了片刻的寂靜。
所有人的目光，都不由自主地聚焦到了她的身上。
那些目光里，充滿了難以掩飾的驚艷、探究、詫異，以及……難以置信。
眼前的蘇霧，與他們記憶中那個或癡纏哀怨、或狼狽不堪的國公府表小姐，判若兩人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