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鏡中人》的拍攝進程,如通一場在鋒利的碎玻璃上赤足狂奔的儀式,每一步都伴隨著刺痛與潛在的鮮血淋漓,卻詭異地點燃了林知遙生命中從未有過的、近乎自虐的快感。陳野的工作方式,是徹底的反叛,是對工業(yè)化制片流程的嘲弄,更是對演員靈魂的野蠻開采。
那場被視為突破的卸妝戲,在陳野眼中,僅僅是從堅硬外殼上撬開的一道微縫。她像一個技藝精湛卻冷酷無情的礦工,敏銳地探測到裂縫下蘊藏的、洶涌而灼熱的情緒巖漿,于是決定用更猛烈的方式,炸開一個缺口。
接下來要拍攝的,是“鏡”在職場中遭遇滅頂之災,信念崩塌后,在暴雨街頭徹底崩潰的重頭戲。陳野對天氣預報中那場即將來臨的、橙色預警的強對流天氣表現(xiàn)出了孩童般的興奮。她拒絕了制片部門搭建內景或用昂貴灑水車模擬暴雨的建議,語氣斬釘截鐵:“假的雨水沒有靈魂,我要真的絕望,就必須在真的地獄里煉?!?/p>
拍攝地點定在城郊結合部一條早已廢棄的斷頭路。這里曾是舊工業(yè)區(qū)的血管,如今只剩下殘破的水泥路面、叢生的雜草和幾盞茍延殘喘、光線昏黃如垂死者目光的路燈??諝庵袕浡F銹、腐土和雨前特有的土腥氣。
當漆黑的云層如通巨獸般壓向地面,的結尾,是“鏡”在空曠的公寓里,面對記墻自已親手貼上的、斑駁破碎的鏡片。鏡頭緩緩推近,捕捉著林知遙凝視無數(shù)個破碎倒影的眼神。那眼神里,最初的恐慌和迷茫漸漸沉淀,一種奇異的、如通鳳凰浴火般的清醒和力量,正在廢墟中悄然滋生。她伸出手指,輕輕撫過一塊碎鏡鋒利的邊緣,指尖傳來的刺痛感,讓她真實地感覺到——我還活著。
而監(jiān)視器后的陳野,看著畫面中那個站在破碎鏡像中央、眼神卻亮得驚心的女人,她知道,某種危險而美麗的東西,已經(jīng)被她親手釋放了出來。這簇火焰,最終會照亮新生,還是焚毀一切,唯有時間能給出答案。
,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