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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荒唐!”
他將藥方重重拍在桌上,發(fā)出“啪”的一聲脆響,震得我心尖一顫。
“不過是區(qū)區(qū)風寒,何至于要用‘紫河車’這等金貴之物?這些大夫,慣會危言聳聽,夸大其詞,無非是為了多賺些診金!”
他走到床邊,居高臨下地看著我,那張俊秀的臉上,沒有絲毫憐惜,只有被無理要求所激起的煩躁與不耐。
“我已問過別的郎中,尋常的黃芪、當歸配伍,雖見效慢些,也足以治愈。你何必如此浪費?”
我用盡全身力氣,撐起身子,沙啞著嗓子一字一句地問他。
“大夫說,若不用,會傷及根本,將來……難有子嗣?!?/p>
我死死盯著他的眼睛,試圖從里面找到一絲一毫的動容。
然而,沒有。
他的眉頭皺得更深了,眼神里甚至帶上了一絲審視與懷疑,仿佛我在用子嗣來要挾他破費。
“昭昭,你我成家不易,凡事當以節(jié)儉為先。再說,子嗣之事,講求緣分,豈是一味藥能決定的?你莫要被那庸醫(yī)蠱惑了心智?!?/p>
他頓了頓,似乎覺得自己的語氣太過強硬,又緩和了些許,說出的話卻比刀子還要鋒利。
“你若實在堅持,也罷。我方才去藥鋪問過了,‘紫-河-車’,三十兩銀子。換做普通藥引,只需二兩。這中間的差價,二十八兩,便由你自出吧。你給了錢,我立刻差人去買?!?/p>
二十八兩。
在他眼中,我的身體,我的安危,我們或許可能擁有的未來,便只值這區(qū)區(qū)二十八兩銀子的差價。
他不是付不起,他只是不想付。
因為在他的賬本上,我的命,是我自己的“私事”。
我的健康,是我自己的開銷。
這一切,與他無關(guān)。
那一瞬間,我心中所有關(guān)于愛情的幻影,所有關(guān)于婚姻的憧憬,所有殘存的、卑微的期待,都轟然崩塌,碎成了齏粉。
空氣里彌漫著苦澀的藥味,和一種名為心死的氣息。
我忽然想笑,笑自己的天真,笑自己的愚蠢。
我究竟是愛上了一個怎樣的人?一個連妻子性命都要用算盤來計算的男人。
病痛與絕望交織,燒得我五臟六腑都在翻騰。
我看著他那張寫滿“理所當然”的臉,用盡最后一絲力氣,清晰無比地吐出一個字。
“好?!?/p>
沈辭似乎沒料到我答應得如此干脆,先是一愣,隨即臉上便露出一種“果然如此”的了然神情,仿佛在說。
看吧,你果然有錢,只是想試探我罷了。
他甚至沒有讓下人動手,而是親自走到床邊,熟門熟路地從我放在枕下的錢袋里,精準地數(shù)出了二十八兩銀子。
銀子與銀子碰撞,發(fā)出清脆而刺耳的聲響。
他拿著錢,轉(zhuǎn)身便走,沒有一句多余的關(guān)懷,沒有一絲遲疑的停留。
房門被關(guān)上,隔絕了外面的風雪,也隔絕了我對他最后的情分。
我閉上眼,兩行滾燙的淚,終于從眼角無聲地滑落,沒入冰冷的枕席之中。
沈辭,這場用“尊重”為名的游戲,該結(jié)束了。"}