陽光透過破舊的窗簾縫隙,切割出幾道渾濁的光柱,灰塵在其中肆意飛舞。
蘇念醒了。
手腕的刺痛和喉嚨的干渴是喚醒她的第一重感受。緊接著是冰冷的空氣和身下硬板床傳來的不適。她花了足足三秒鐘,才將“蘇念”這個身份和眼前的處境重新加載進腦海。
不再是林家千金林晚。是欠了一屁股債、掙扎求生的孤女蘇念。
她坐起身,動作因為虛弱和傷口而顯得有些遲緩。小心翼翼地解開昨天臨時包扎的毛巾,傷口已經(jīng)不再流血,但邊緣紅腫,看起來有些猙獰。她用昨天買的廉價碘伏和紗布,笨拙地重新進行了消毒和包扎,動作生澀,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堅定。
她需要食物,需要更多的錢,需要了解這個身l更具l的情況。
深吸一口氣,她換上了蘇念行李箱里那件最干凈、但也洗得發(fā)白的藍色棉布裙。裙子有些寬大,更顯得她身形瘦弱。她將長發(fā)松松地扎在腦后,額前垂下幾縷碎發(fā),盡量遮住那雙過于冷靜、與“蘇念”人設(shè)不符的眼睛。
推開那扇吱呀作響的房門,第一次以“蘇念”的身份,真正走入這個陌生的世界。
老舊的樓梯陡峭而陰暗,墻壁上貼記了各種小廣告。樓下街道的嘈雜聲撲面而來——自行車的鈴鐺聲、小販的吆喝聲、大媽討價還價的響亮嗓門。
陽光有些刺眼。她下意識地瞇了瞇眼,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涌上心頭。曾經(jīng),她出入的是恒溫的商場、安靜的畫廊、奢華的酒店。而這里,一切都充記了粗糙、旺盛、甚至有些野蠻的生命力。
她拉了拉裙角,微微低下頭,縮起肩膀,努力讓出蘇念該有的、怯生生又帶著點麻木的樣子,匯入了人流中。
她的目的地是幾個街區(qū)外的一個社區(qū)診所。蘇念的記憶碎片里有這個地方,據(jù)說價格相對便宜。
診所不大,人卻不少,充斥著消毒水和各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氣味。等待的時間里,她安靜地坐在角落的長椅上,低著頭,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衣角,耳朵卻捕捉著周圍的一切信息。
隔壁大媽在抱怨兒媳的不是,對面一對小情侶在低聲吵架,護士叫著下一個病人的名字……這些都是林晚從未接觸過的、真實的人間煙火。
“蘇念?”護士拿著病歷本,抬頭喊道,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不耐煩。
蘇念像是受驚般猛地抬頭,快速站起身,小聲應(yīng)道:“在、在的?!?/p>
診室的醫(yī)生是個中年男人,表情淡漠。他檢查了一下蘇念手腕的傷口,眉頭都沒動一下:“傷口不深,死不了。怎么弄的?”
蘇念垂下眼簾,聲音細若蚊蚋,帶著顫音:“不小心……摔、摔倒了,劃、劃到了……”
醫(yī)生瞥了她一眼,沒再多問,似乎對這種拙劣的謊言見怪不怪。他利落地開了點最便宜的消炎藥,語氣公事公辦:“按時吃藥,傷口別沾水。下次小心點。下一個!”
蘇念拿著那袋輕飄飄的藥,走出診所。陽光照在身上,卻感覺不到多少暖意。她知道醫(yī)生沒信,但他不在乎。在這個底層世界里,每個人都有自已的艱難,沒人會過多關(guān)注一個陌生女孩的“不小心”。
這種被無視的感覺,反而讓她松了口氣。
很好,這就是她需要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