到約定地點時，發(fā)現(xiàn)顧淮生已經(jīng)到了。
“等很久了？”
“沒多久?！?/p>
顧淮生聲音和平常一樣沉穩(wěn)，卻少了幾分慣有的威嚴，尾音甚至帶著點不易察覺的輕顫，似乎很難相信我還會主動找他。
“你找我有什么事嗎？”
“我聽說，你要撤銷對音樂學院的贊助，還要移民出國?！?/p>
顧淮生一怔。
“是，沒想到你知道了，我原本打算都處理好之后再告訴你?！?/p>
我看著他，他眼下有明顯的青黑。
“為什么？”
他輕輕笑了笑，眼里亮起來。
“我查了你申請的那個藝術(shù)史項目，發(fā)現(xiàn)學校的修復中心設(shè)備很陳舊，我打算以你的名義捐贈一套全新的設(shè)備，雖然比不上直接贊助一個學院，但……”
他頓了頓，看向我，語氣認真。
“你不愿意走我安排的路，那就我來鋪你的路，你想留在國內(nèi)，我就為你創(chuàng)造最好的條件?！?/p>
“我最近一直在聯(lián)系人，做好了準備，我是認真的，不是一時沖動?！?/p>
他拿出那個記錄我人生的規(guī)劃本。
上面的內(nèi)容儼然已經(jīng)被修改。
甚至可以說被推翻重寫。
遒勁有力的字跡，訴說著他的決心和認真。
我把規(guī)劃本還給他，輕輕開口：“顧淮生，你沒必要這樣?！?/p>
“你以前為了你的律師帝國努力了那么久，為了我放棄這些，你會后悔的。”
他搖頭，語氣平靜：“我不會后悔，和你比起來，那些都不重要，以前是我不好，總讓你妥協(xié)，這次換我來……”
我打斷他：“會后悔的，我太清楚那種感受了。”
“那些妥協(xié)，一開始我也告訴自己沒關(guān)系，可失望是一點點累積起來的?！?/p>
一開始是“為了對方”。
后來就會變成“我為你放棄了那么多”。
怨氣會在心里滋生蔓延，最后連最初的親情都會被侵蝕得面目全非。
我不想有一天，顧淮生向我抱怨：“藝術(shù)史有什么前途，早知道就不該支持你?！?/p>
“要不是為了你，我本該有更輝煌的成就?！?/p>
那種互相指責的場景，實在是太丑陋了，我不想我們有一天會走到那一步。
我拍了拍他的肩膀。
“爸，你還不明白嗎？”
“我要的不是成為你的繼承人，不是你的工具，我不想別人提到我時，只會說我是顧淮生的女兒?！?/p>
“我想站在人前，告訴大家我是顧彤彤。”
“我想靠我自己的力量，讓你也可以對別人自豪的說出來，我是顧彤彤的父親?！?/p>
“計劃是什么，無所謂的。我要的是活的像我自己。一個真實的父親。不是一個投資人?！?/p>
顧淮生茫然地看著我。
手里的規(guī)劃本掉在地上，卻沒有去撿。
晚風漸起，紙張被吹得嘩啦作響。
他張了張嘴，想說什么，最終只是點了點頭，聲音沙啞。
“我知道了?！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