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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…回來了?”
岳飏任由我擺弄著他的身體,從我的角度看去,他的小腿以一個夸張的角度彎了過去。
可他像是感覺不到一樣,一雙眼一眨不眨盯著我:
“你回來了?”
我將人拖到綠化帶上,再也拉不住,直接撒開手,一屁股坐在路牙上,看著趴在地上的岳飏,輕飄飄說出三個字:
“我死了?!?/p>
“岳飏,你該慶幸我死了,要是我還活著,以我現(xiàn)在的身體,可搬不動你。”
岳飏一邊臉壓在草地上,嘗試好幾次想翻個身,最終都以失敗告終。
“你騙我?!?/p>
他笑了起來,隨后緩慢又堅定地重復(fù)了一遍。
“你騙我,你沒死?!?/p>
“秦攬月,你騙到我了?!?/p>
他咳嗽起來,臉色蒼白,艱難從口袋里掏出兩張帶血的,皺巴巴的船票。
“你看?!?/p>
“我不看?!蔽铱壑仄?,抬頭看天。
雨落在地上升騰起煙霧,將岳飏身下的血沖刷的幾乎干凈。
“你看,”岳飏固執(zhí)地把船票推了過來,“我搶了…一晚上?!?/p>
我瞥了一眼船票,和那天岳飏留在家里的電腦界面一模一樣。
不知道為何,我前所未有的恨他。
“岳飏,我恨你?!?/p>
岳飏恍若未聞,仍固執(zhí)地把船票往我手上推,卻徑直穿過了我的手腕。
“我恨你,”我輕聲道,“我恨你”
我恨死你了,岳飏。
我恨你不愛我,我恨你還愛我。
十年,整整十年。
此刻,我和岳飏,一人一鬼,狼狽地在這個無人的暴雨天躺在綠化帶上。
卻像回到了十年前。
我們最相愛的時候。
一無所有,別無所求。
“你恨我,”岳飏喘著粗氣,“你應(yīng)該恨我?!?/p>
我的身體漸漸消散,我有一種感覺,自己留在這方天地的時間不多了。
想了想,我舉起手臂,彎腰放在他眼前:
“岳飏,我的疤沒了。”
那一片光滑的皮膚呈現(xiàn)出透明的顏色,而岳飏早已潰不成軍。
“岳飏,”我笑了,笑著笑著眼睛就模糊了,“你摸摸它,你摸摸它?!?/p>
“你摸摸它,我就”
剩下的話來不及說完,伴隨著救護車的長鳴,我永遠(yuǎn)消散于天地間。
岳飏像一只困獸,被人強行抬上了擔(dān)架,手中死死抓著那兩張船票。
游輪起航的日期,是永遠(yuǎn)也不會到來的明天。
江城最昂貴的墓園里有一個墓碑,孤單地立在山頂。
第一年,一個坐著輪椅的男人被人推著去了山頂。
第二年,第三年。
再后來,男人成了這座墓園的看門人。
直到第七年,再也沒人見到過他。
而那座山頂?shù)哪贡?,多了一座趴伏著的,矮矮的土堆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