魏璇并未回答,他一只手扶著額頭,胸膛極力壓抑地起伏著。四周嘈雜的一切都失了顏色,滿腦子都是白茫茫的一片,還有周旖錦那句輕飄飄的“自有分寸”。
周家的藏書閣一向不許人進入,哪怕是柳綠也不能跟著去,他本以為周旖錦如出發(fā)前那番話,去替他尋那書單上長長的一列,那些書籍沉重,他偷潛進去,原是怕她勞累,卻無意間聽到了她與周丞相那番隱秘的話。
魏璇想讓自己冷靜下來,抬起茶杯,手指卻不由自主顫抖著。
腦海中滿是周旖錦的身影,她說稚子無辜,讓他留下舒昭儀肚子里的孩子,她為了救周家主動抱他,她口口聲聲說,知道他心里在乎她,卻從未承諾過,她也同自己一般懷著情意,而非虛假的利用。
若非聽到了他們的對話,他如今還被蒙在鼓里,滿懷喜悅、自作多情地安心睡在周旖錦親手編織的圈套中。
如同五雷轟頂,憤怒令他嘴唇泛白,記憶里的無數(shù)碎片全是周旖錦溫柔的笑,而那笑又如鋒利的刀,一寸寸割在他心上,泛起疼痛和悲涼。
“賀禮送了嗎?”魏璇看向紀(jì)桑,知道自己聲音沙啞的厲害。
他的神情鮮少這樣狼狽,令紀(jì)桑如臨大敵
,連忙道:“已經(jīng)送了,殿下可是身子不適?”
魏璇深深低著頭,又沉默了許久,終于從牙縫中咬出幾個字:“無事,回宮?!?/p>
宴席已是尾聲,他假借公務(wù),離去的并不突兀,周旖錦回來時,只看見那空空如也的座位。
不知為何,她心中也隨著那一小塊的缺失,忽然有些空落落的。
柳綠見她神思不寧,提醒道:“前廳還有許多人等著向娘娘問安呢?!?/p>
“嗯?!敝莒藉\回過神來,那雙一貫含笑的眼里,不知不自覺浮上一層冷淡的霧氣,她攏了攏身上的狐裘,忽然停住了腳步。
“本宮有些冷。”她濃密的睫毛撲閃,喃喃自語道。
是夜,月明星稀。
周旖錦趕在太極門落鎖的最后一刻回宮,洗漱完夜幕已有些深了,寢殿內(nèi),燭火一個個熄滅,地龍燒的火熱。
她輕輕打了個哈欠,只穿著淡紫色的中衣,抬手將從周家?guī)淼幕魭煸诖睬埃偌t色的光暈跳躍浮動,涂抹在她翹起的鼻尖。
光影閃動的剎那,照亮了屋角一個黑影。
她渾身血液驟然一涼,下意識要叫喊抓刺客,可聲音方涌到喉間,那黑影卻如風(fēng)一般掠到她身后,巨大的力量將她的嘴捂住,只露出幾個細若蚊吟的音節(jié)。
巨大的驚悸令周旖錦的心臟狂跳不止,她使出渾身力量想掙脫,可身上的桎梏卻巍然不動。
下一刻,男子含著酒意的氣聲輕輕在她耳邊響起,尾音低醇又沙啞。
“娘娘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