刺耳的金屬摩擦聲在悶熱的倉庫里回蕩,卷簾門被費力地拉開,午后濃烈的陽光混雜著灰塵,劈頭蓋臉地照進來。
寧大海甩了甩胳膊,汗水順著他古銅色的皮膚滾落,砸在水泥地上,瞬間蒸發(fā)。
他身旁的妻子蘇蘭,正用一塊半舊的毛巾擦拭著脖頸。
“大海,歇會兒吧,喝口水?!?/p>
蘇蘭擰開一個大號的軍綠色水壺,遞了過去。
寧大海沒接,他眼睛望著停在倉庫門口的大貨車,對不遠處同樣在喘息的一個中年男人喊道:“老趙,今天這批貨可真夠勁,壓得死死的?!?/p>
被叫做老趙的男人是他們的遠房親戚,也是工友。
他直起腰,捶了捶后背,走過來說:“可不是嘛,這天熱得跟下火似的,搬這些鐵疙瘩,感覺骨頭都要散架了。還是你們家有盼頭啊,再熬幾年,等寧梧出息了,你們兩口子就能享福了?!?/p>
提到兒子,寧大海臉上被勞累刻下的紋路舒展開來,他從口袋里摸出一包廉價的香煙,遞給老趙一根,自己也點上一根,深深吸了一口,吐出的煙霧在塵光中盤旋。
“享福不敢說,就希望那孩子別太累?!?/p>
寧大海的語氣里有壓不住的自豪,“也算他自己爭氣,乾云一中也算是整個乾云城最好的高中了,他在里面都是尖子。今年覺醒職業(yè),直接進了沖刺班,老師說他前途無量。”
蘇蘭在一旁聽著,眼中泛起溫柔的光。
她補充道:“那孩子就是太要強了。我和他爸經常說,讓他別那么拼,身體要緊??伤傉f,爸媽在安河縣那么辛苦,他不多努力一點,心里過意不去?!?/p>
“這孩子,從小就懂事,沒讓我們操過什么心?!?/p>
老趙抽著煙,眼神在寧大海和蘇蘭身上打了個轉,話里有幾分酸味:“你們倆可真是好福氣。一個覺醒了織補匠這種生活類職業(yè),一個干脆就是普通人,居然能生出戰(zhàn)斗類職業(yè)的兒子,這事在咱們安河縣可真不多見?!?/p>
“都說職業(yè)覺醒看血脈,你們家這算是祖墳冒青煙了?!?/p>
寧大海咧嘴笑了,露出被煙草熏黃的牙齒:“什么血脈不血脈的,孩子爭氣,比什么都強?!?/p>
“話是這么說。”老趙把煙屁股扔在地上,用腳尖碾了碾,“不過,寧梧那孩子,得有三四年沒回來了吧?過年都不見人影。乾云城那么遠,他在那邊到底怎么樣,你們真清楚?”
“現(xiàn)在的年輕人,喜歡報喜不報憂,別是為了讓你們安心,故意撿好聽的說?!?/p>
這話讓寧大海的臉色沉了下來?!袄馅w,你這話什么意思?我兒子我還不信?他騙誰也不會騙我們?!?/p>
“他不想回來,是因為來回一趟要花不少錢,還耽誤學習。他說要把路費省下來,買好點的營養(yǎng)劑,沖刺班的訓練強度大,身體跟不上不行?!?/p>
蘇蘭也立刻維護道:“就是。前天他還給我們轉了筆錢,說是學校發(fā)的獎學金,足足一萬塊!他在外面一個人,我們當父母的沒本事,給不了他多好的條件,已經很對不起他了。”
她說著,眼眶有些發(fā)紅。
一想到兒子可能在遙遠的城市里省吃儉用,心里就有點難受。
他們能做的,就是每月準時把大半的工資寄過去,確保他不會因為錢而受委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