福珈湊近了些,壓低聲音。
“太后息怒,訥親大人怕是一時糊涂了?!?/p>
“更要命的是…他還擅自離營,回京了。”
這話一出,太后半晌沒出聲。
最后,只剩一聲長長的嘆息。
那嘆息里是失望,是憤怒,更是無力。
她扶著額角,滿是疲憊。
“哀家這個侄兒,是把皇上的容忍當成可隨意揮霍的恩典了?!?/p>
福珈欠了欠身,小心翼翼地開口。
“太后,訥親大人畢竟是您的親侄兒,是鈕祜祿氏在前朝最得力的臂膀?!?/p>
“皇上正在氣頭上,您若出面為大人求個情,興許…”
“求情?”
太后冷笑,笑意冷森。
“福珈,你跟了哀家這么多年,還不明白?”
“此時去求情,是救他,也是害他,更是害了整個鈕祜祿氏?!?/p>
她停了停,望向養(yǎng)心殿的方向。
“這是前朝軍國大事,哀家一旦插手,便是后宮干政。”
“皇上或許會看在哀家的面子上饒他這一次,可這根刺,就此埋下了?!?/p>
“他會怨哀家,怨鈕祜祿氏恃寵而驕,干涉朝綱?!?/p>
“今日的寬宥,換來的是他日更深的猜忌?!?/p>
“為了一個不成器的訥親,賠上整個家族的將來,這筆賬,哀家算得清?!?/p>
聞言,福珈心頭一凜,躬身垂首。
“是奴婢短視了?!?/p>
太后擺了擺手,重新拿起佛珠。
指尖卻再也捻不出一分平靜。
“罷了,他自己種下的苦果,合該自己嘗?!?/p>
“只看皇上,要如何處置了?!?/p>
養(yǎng)心殿內,燈火通明。
弘歷將手中的朱筆重重擲在案上,濺起幾點朱砂。
他對一旁烹茶的舒嬪開口。
“朕想殺了訥親?!?/p>
他定定的盯著對方的反應,眸底帶著幾分試探。
舒嬪持壺的手穩(wěn)穩(wěn)當當,茶湯注入杯中。
她將茶盞奉上,嗓音溫潤。
“皇上息怒。邊關軍情緊急,臨陣換帥乃兵家大忌。”
“但訥親所為,已非換帥二字可以蔽之,實乃動搖軍心,禍亂國本?!?/p>
她雖未直說,但已點明要害。
將決斷權全然留給了君王。
弘歷接過茶一飲而盡,胸中的燥火被壓下幾分。
他看向舒嬪,很是贊許。
“你倒是看得通透?!?/p>
舒嬪垂下眼,唇角微彎。
“臣妾只是信服,皇上所做的每一個決定,都是為了大清的江山社稷,為的是這朝局的安穩(wěn)。”
弘歷望著她,眼神復雜。
他何嘗不知道意歡是真的喜歡自己。
無論什么事,她從不多言,從不干涉。
只做他最溫順的解語花。
只是…
罷了,他堂堂天子,為何要為難一個女子。
他繼續(xù)批閱奏折,半晌有些猶豫的開口。
“坐胎藥喝了那么久了,還未見成效?!?/p>
“想必是該換換藥了,朕會讓太醫(yī)院重新配比藥方給你?!?/p>
聞言,舒嬪一愣。
隨即臉上浮現(xiàn)出欣喜,耳根帶著薄紅。
柔聲道“是”。
眉眼間全是對弘歷的情誼。
殊不知,枕邊人到現(xiàn)在才對她稍稍放下戒心。
今日如懿侍寢,翊坤宮的夜,格外沉寂。
惢心躺在床上,聽著窗外風聲,心里空落落的。
三寶送來的那碗湯藥還放在桌上,散著苦氣。
如同她現(xiàn)下的心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