剛踏出未央宮宮門，便恰好撞見來看姚文淑的顧長庚。
顧長庚望著沈菱歌的模樣，瞳孔一縮。
沈菱歌卻像是看不見他，一雙黑色瞳仁透不出半絲光。
她兀自向前走，一步一步，腳印深深。
顧長庚攥緊手，啞聲喝道：“沈菱歌！”
旁邊姚文淑的太監(jiān)沒想到會被顧長庚撞見，立即‘哎呦’一聲，仿佛很驚訝：“這崔氏昨日驚擾皇后娘娘，皇后娘娘不過罰她跪了一跪，怎么就變成這樣了？”
說完他立刻呼喝侍衛(wèi)，聲音尖利：“快把人帶下去，不要臟了陛下的眼睛！”
身后的侍衛(wèi)立時上前抓人，猝不及防的沈菱歌狠狠摔倒在雪中。
可她眼中只有崔蓮生尸體，不顧侍衛(wèi)拉扯，沈菱歌又掙扎著爬起來，一聲咳嗽，鮮紅的血刺入顧長庚的眼。
顧長庚心一揪，下意識低喝：“住手！”
沈菱歌什么都聽不見，只將那血胡亂擦了一下，又緊緊抱住尸體自言自語道。
“大嫂，我?guī)慊丶遥?，我們回家……?/p>
她步伐踉蹌，背影孑然。
背著那尸體穿過長長深宮，走出宮門來到關(guān)押沈氏女眷的院子。
一推門，卻見所有女眷都等在那里，像是提前得到了消息。
而站在最前面的，正是她的二嫂溫如君。
沈菱歌一怔，接著輕輕將大嫂的尸體放下，便撲通一聲跪下，聲音空洞而嘶?。骸皩Σ黄稹?/p>
除了對不起，她說不出其他的話。
溫如君跪下去，輕撫崔蓮生睜開的眼，語氣溫柔無比：“蓮生，別擔(dān)心，我們沒事……你好好上路。”
她知道，蓮生是擔(dān)心她們才閉不上眼。
她從小就這樣，身為將軍之女，嫁給太子后，總是把責(zé)任都攬在自己身上。
手撫過，那眼睛終于闔上。
身后眾人也嗚咽起來，整個院子一片哭聲。
沈菱歌呆呆聽著，突然，重重磕起頭來！
一下，又一下！
這一切是她的錯！
為什么死得不是她！該死的明明是她??！
額頭沁出暗紅的血，沈菱歌卻完全沒感覺。
溫如君看得觸目驚心，眼淚更加洶涌，上前死死抱住她：“菱歌，菱歌，你別這樣……”
沈菱歌無法在磕下去，胸口一直卡著的血劇烈翻涌，她想哭，想喊，為什么喊不出！
下一秒，一口血驀地噴薄而出灑了滿地。
沈菱歌失去意識。
……
再次醒來，沈菱歌一睜眼便看見了溫如君擔(dān)憂的臉。
溫如君在用溫?zé)岬呐磷硬了哪槨?/p>
沈菱歌目光卻落在那雙手上。
那雙纖細(xì)的手上都是凍瘡，紅腫粗糲。
這曾是天下第一才女的手，曾經(jīng)撫琴作畫，寫出過驚艷絕倫的詩詞。
如今卻……
沈菱歌的心被細(xì)絲纏緊，絞痛不已。
咳嗽了幾下，她按住溫如君的手：“二嫂，我想去見大嫂。”
來到正堂，所有人都穿著白孝衣。
崔蓮生遺容已經(jīng)被整理好了，她閉著眼，若不是臉色青白，就好像只是睡著了一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