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初未至,宮中卻早設(shè)花宴,名曰“迎春祈?!?,實(shí)則是太后借宴設(shè)局,敲打某人,警告某人,羞辱某人。
今日的主角,赫然便是那一度“死里逃生”的沈婉寧。
御花園中香爐繚繞,百花堆錦,座上列著妃嬪貴人,宮女如云,言笑晏晏。
沈婉寧著素雅湖藍(lán)色衣裙立于末座,面前無玉盞、無香茗,只有一只微裂的舊瓷碗,冷水已涼,眾人視若無睹。
她不言不語,只垂眸撫膝,神色寧靜如水,宛若不知羞辱為何物。
忽地,一道輕佻而尖細(xì)的笑聲響起:
“咦?這不是沈貴人嗎?許久未見,怎的這般清瘦?冷宮的風(fēng)雪竟教你瘦出了幾分仙氣來?!?/p>
說話者,正是貴妃蘇明柔。
她今日著一襲紅繡百蝶裙,濃妝艷抹,珠翠輝映,一手扶著錦靠,一手舉杯,笑得嬌媚卻冷意森森。
沈婉寧緩緩抬頭,微微一笑:“多謝貴妃娘娘關(guān)心。冷宮雖寒,卻清凈,比不得貴人環(huán)繞之處,日日熱鬧?!?/p>
貴妃臉色一僵,隨即嗤笑:“嘴倒是利落了些??上?,你再巧言也換不來圣心——攝政王那樣的人,怎會(huì)真動(dòng)心?不過是憐惜你這可憐身世罷了?!?/p>
說罷,她拍了拍掌,宮女呈上一只碟子。
碟中是一塊碎裂的花糕,精致卻殘缺。
“聽說你曾親手為攝政王讓糕,今兒本宮特意賞你一塊?!辟F妃嬌笑,“你可要謝恩???”
周圍眾人笑意翻涌,都是看戲的神色。
沈婉寧望著那糕,卻不語,只忽然站起身,徑直走到貴妃席前。
貴妃一怔,剛要怒斥,沈婉寧已微笑著取過花糕,輕輕放入嘴中,細(xì)細(xì)咀嚼,吞咽而下。
“多謝貴妃恩賜。”她緩緩開口,聲音不卑不亢,“味道……確實(shí)不如我讓的。”
一句話落地,四座嘩然。
貴妃面色驟沉,正要發(fā)怒,卻被一陣沉沉腳步聲打斷。
“攝政王殿下駕到——”
眾人齊齊起身,慌忙行禮。
蕭景琛著一襲墨袍,神情淡漠,目光一掃落在沈婉寧身上——
看到她立于貴妃席前,唇角染著殘糕,身姿卻筆直如松,眸中無懼,他眼底一動(dòng),隨即緩緩開口:
“貴妃,賞賜不可辱人。若真無心,不如讓本王親自教她?!?/p>
貴妃臉色青白交錯(cuò),急忙行禮退回,不敢再言。
而沈婉寧也低頭施禮,輕聲道:“多謝殿下解圍。”
他走近她身邊,目光略帶深意:“你倒越發(fā)不怕了?!?/p>
她低笑一聲:“怕沒用,活著才有用。”
他聽得一愣,隨即笑意淺浮。
—
宴后,沈婉寧回宮路上,路過藏書閣舊路,忽有一名小太監(jiān)低聲喚她。
“貴人……有人托我?guī)??!?/p>
她接過,展開一看,只見信紙上寥寥數(shù)字:
“查吳安,追至北苑舊井?!?/p>
她心頭一震,眼中霎時(shí)劃過一道光。
她的反擊,真正開始了。
而另一邊,太后卻在殿中冷冷望著一幅畫卷,那是沈婉寧方才在宴上回禮時(shí)遞上的——
一樹紅梅,獨(dú)立寒風(fēng),暗香浮動(dòng),旁無點(diǎn)綴。
畫角題字:
“不爭春光,不入流俗,愿以霜雪為裳,洗我心塵?!?/p>
太后眉心緊蹙,忽然冷笑:
“她要贏?可惜,她還不知這棋局……早寫好她的死期?!?/p>